眠风

随心去就

【白鬼】晴雨计

提问箱的点梗@荼蘼开路   原作向小甜饼,这次保证不掺玻璃渣了XD

设定背景与旧文《极乐满月见习日记》共享,可以放在一起读。

预祝阅读愉快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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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一千年里,桃源乡从来没有下过雨。

对于每天都需要兢兢业业出门除草的桃太郎先生来说,这无疑是一件顶不错的事。至少不必像在现世时一样,为是否需要携带笨重的雨具发愁。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背后的原因——毕竟,四季如春,阳光明媚,天国合该如此。

直到这天,他在药草田里忽然被浇成了落汤鸡。




天国的神兽大人和地狱的辅佐官先生,究竟是何时、又怎么会在一起的?

这问题在花街的地下八卦所里,三界六道的围观群众能掰着手指数出十来种说法。八百屋的狸子信誓旦旦自己曾经见过那位辅佐官在万籁俱寂的午夜提灯往天国方向去,又在天将亮未亮时由一团白云样的瑞兽送回;野干阿檎苦着脸在鞋底敲着烟管,反驳道早在二百年前就休想把某位大金主再骗进店里,多漂亮的姑娘去请都不行。他话音还没落,旁边《三途川》的小判就发出一声长叹,但在众人推挤询问时又只是缩缩脖子摇头,说自己被逼着发过封口的毒誓,不但能做证据的照片都被删得一干二净,到现在他也被禁止再靠近阎魔厅的员工宿舍一步。

除此以外,有说定是打赌输了闹着玩的,有说一见钟情苦追多年的。有说是日久生情由恨转爱,还有说不过一时心血来潮。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曾经吵遍天上地下人尽皆知的一对冤家,如今竟成了出双入对的爱侣,怎么想也值得啧啧称奇。尽管嘴照斗架照打,今天拆了阎魔殿明天就毁汉方药局,但在各种场合对视时再不会同以往一样默契地皱眉移开,只是一个弯起笑眼,另一个则欲盖弥彰地垂下睫毛。

这时候花割烹狐御前的狐女们总爱酸溜溜地说,那样的笑容——那样如桃源的花间暖阳一般的笑容,往日就算是在白泽大人脸上也殊难见到。而阎魔厅的狱卒姑娘们每每在情人节对着抽屉里送不出去的巧克力唉声叹气。大家的梦中情人,万千少女的肖想对象,怎会有朝一日被天国的花心药师截了胡?

不管如何众说纷纭,总之事情就这样成了。白衣的神明降下鲜花与福祉,淹没一隅屋顶。地狱的鬼神袂摆飞舞,昂首将手指放入虔诚迎接的掌心。从此往后五百年,每个经过阎魔殿的人都还能闻到那一天余留的馨香。捡回去的花经年不谢,好像神明终于觉醒的忠心。

然而,这些问题的答案不会有人比桃太郎更清楚了。就算他有天忘记了自己三个动物伙伴的名字,大概也会永远记得桃源的那场雨来得如何又烈又急。

更别说,他还为此输光了一整年的资薪。




雨并不是忽然下起来的,先起了好大一阵风吹走太阳,又打了好大一阵雷吓跑了毛绒绒的见习生。桃太郎站在田里又惊又疑,要知道,他已经几乎整整一千年没见过雨了。而就在他抱着装药的背篓里准备往店里走的时候,一滴水吧嗒砸在了他的脸上。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接二连三豆大的雨点砸得他脸疼,不消半分钟就叫他从里到外湿了个透遍。可当他终于跑回极乐满月时,却看见同样湿乎乎的兔子见习生们像蔫巴了的棉花糖一样挤做一团缩在屋檐下发抖,长耳朵可怜巴巴地耷着,投来求助的目光。

他跑到门口,然而还没来得及问大家为何不进屋,就被门里飞出来的药秤砸中了额头。

——还好是药秤,桃太郎心平气和地想,在经历过被瓷罐、酒瓶、簪子甚至店主本人砸中之后,他已经能很好地处理这种情况了。接下来就该及时侧身让出一条路,才不至于和门里冲出来的姑娘直直撞个满怀。

但这天里头冲出来的并非姑娘,而是个熟悉的高挑的身影,急匆匆地在他面前刹住脚,向他点了点头。

“日安,桃太郎先生。”

“日安,鬼灯……先生?”

地狱的辅佐官看起来没什么和他继续寒暄的心思,又急匆匆地抬脚要走。极乐满月的弟子慌忙捉住他的袖子提醒道:“外头下雨了!您没有伞,等雨停了再走吧。”

鬼灯回过头看他一眼,又瞥了瞥极乐满月的店堂,摇摇头。

“不必了。”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望远处的乌云。

“只要我在这里,这雨就还有得下。”

桃太郎听得晕晕乎乎,下雨和地狱的鬼神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怨念也会影响到天气吗?他就这么晕晕乎乎地看着辅佐官离开,又晕晕乎乎地拉开店门。里头一片意料之中的狼藉,他的上司坐在狼藉里,白大褂乱七八糟,胸口剧烈起伏。他悄悄走过去一看,大惊失色道:

“白泽大人,您哭了?!”

白泽满脸挂着纵横交错的水痕,震怒:“胡说什么!!我没有!!!”

轰,窗外炸响了一声雷。




是的,桃太郎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明白,原来桃源乡的天气是由这片土地主人的心情决定。也无怪从前几乎天天阳光灿烂,毕竟他的这位上司根本就是个不知愁的主。于是他冲口而出了第一句质问。

“那您看看这个雨,还说自己没有哭??”

白泽被噎了一下,抬起袖子抹脸,又意识到这样更加坐实满脸的泪水,只好硬梗着脖子扭过头。

桃太郎心叹一口气,把背篓在地上放下,蹲下来试着问道:“到底怎么了?您和鬼灯大人打打闹闹几千年,也没见您哭过啊。”

白泽冲弟子翻了个白眼。打架有什么好哭的,他挑着下界妖怪打来玩的时候,那只鬼还不知是哪里的花花草草蜉蝣芥子。平时里也没少挨姑娘的巴掌,区区几下拳脚怎么会让尊贵的神兽大人掉眼泪呢。

“桃子君,你应该还记得这是什么草吧。”

“哦,记得。是酸浆嘛……”

“对,酸浆。酸——浆。又鲜艳,又有毒,千万小心别沾染上。但是,该死的……”

他恶狠狠的语调软下去,像热牛奶里泡塌了的面包条,委屈的绵乎乎又湿答答。吧嗒吧嗒的大颗大颗的眼泪像砸在他脸上过的雨水一样,从坐在地板上的神明眼睛里滚落出来,沾湿了乱糟糟的前襟。

“但是,他凭什么不肯和我交往?”

桃太郎刚拿到的抽纸盒啪地掉在了地上,他像卡了壳的机器一样一点一点向着他扭过脖子,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次。

“……交、往?”

“是啊。我可是堂堂知识之神,政坛祥瑞,医药代表,脸又好看人又好,他怎么就不肯——不肯和我交往呢??”




当然啦,到了这个时候再去回想,很多事就都是有迹可循的了。比如每次那位大人来拿药的时候,店里就格外的明亮。有过提前预约的日子,还会在进门时随口抱怨今天的桃花雨落得厉害,头发丝上轻易都能抖下几瓣。桃太郎惊讶于自己过去的迟钝,毕竟,确实不会有人每次都给真的讨厌的宿敌端茶端点心,自顾自望闻问切,还借了把脉的由头拽着人家的手腕不肯放开。

但他又觉得如此不可思议,比如,“鬼灯先生是个男人。”

“这是很大的问题吗?”

白泽懒懒地问。

“您明明说过自己只喜欢女性吧?”

“我只说过我讨厌男性身上的气味,就像黄帝的军队一样。但是鬼灯又没有那种味道。”

确实没有,桃太郎只得承认。

“但是……要怎么……”

“我是神明,我们神不在乎这个。”

行吧,他也认了。

可是,再比如,“明明您每次都会叫他别来极乐满月。”

“是这样的,”白泽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你看,我们是名义上的对头对不对?所以他肯定是要和我对着干的。如果我让他多光顾,他就不会亲自来取药了,但是如果我让他快走,他就会呆在店里久一点……”

桃太郎滚着滚碾,干笑了两声。

“那您干嘛不知天高地厚地告白?”

“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我也想好好和他讲话啊。想春天牵着他的手在桃源赏花,秋天和他去现世看红叶……”

“等一下,可以了!”桃太郎及时打断了这种少女漫画般的桥段脑补,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诚恳建议道:“我觉得,您想想就好。”

“为什么?桃子君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不,桃太郎想,只是想给您买一本《天国畅销·辉夜姬倾情推荐:正视自己是通向成功的第一步》。

“别忘了,上个月鬼灯先生才把您塞进天花板过,那次我费了半天力气才把您拔出来。算我求您,白泽大人,就算为装修费想想,也别再做傻事了。”

白泽蹲在椅子上转着眼睛,绕着耳坠不满地撅起嘴。

“这叫什么话?怎么样,要打赌吗?输了我就特批桃子君去自己开店。要是赢了,扣你三个月的工资。”

“赌什么?”

“当然赌那个可恶的暗鬼神会不会和我交往。期限……”

期限就不必了,桃太郎慷慨而虚心地表示,反正一百年,一千年,都不会有什么不同。毕竟,如果那位冷冰冰的辅佐官大人真的会愿意接受宿敌的拥抱和亲吻,他不介意付出整年的工资。




后来的事情不必细谈了。总之当白泽第一次流着鼻血铩羽而归的时候,他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好心又同情地递上纸巾。第二次,第三次,在经历了无数信笺,口头,乃至无数奇奇怪怪方式的失败告白之后,弟子不禁更加对自己的胜利抱有莫大的信心,新店仿佛开张在及。

然而,天国的神兽大人为数不多的优点,大概就是无尽的耐心和越挫越勇的士气。终于有一天,当桃太郎打开门被糊了一脸桃花瓣时,这场赌约也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是的,那天之后他亲眼见到了只该出现在某种噩梦里的场景。甚至也不得不在早晨走进盥洗室时被两个顶着同样乱翘的头发刷牙的人吓一大跳。而每当看见自己的上司绕着抱兔子喝茶的恋人左一圈右一圈地打转,他都想立刻收拾包裹出去自立门户。

“不可以,”白泽拒绝得掷地有声,把店里最胖的那只兔子放进鬼灯怀里。“怎么大家都想着辞职?你还欠着我一年的工资,也没有掌握正确的观察技巧。先等个一百年再说吧。”

鬼灯没有发表多余的意见,只是抱着兔子在旁边也淡淡道:“听说昨晚的和牛宴算桃太郎先生请客,多谢款待了。”

大概是一种错觉,桃太郎觉得自己在鬼神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他面无表情地转身,面无表情地拎起背篓,宁可去给新开垦的那片金鱼草地除除草,也要离这对危险角色远一点。

不出所料,刚一拉开门, 他就被桃源的又一个灿烂得过分的晴日闪了眼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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