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风

随心去就

【双泽】The other (下)

差不多自己也快忘记上篇写了什么的双泽 ,

 实在抱歉间隔这样久T T 希望还能让点文的朋友满意

||

【05】 

“你一定是疯了。” 

泊装作没听见凤凰压低嗓子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遥遥向看向这边的黑泽笑笑,偏头示意了下窗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凤凰跟着他从小型房车跳出来,厉声追问道。

“小声点。我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 

“你带他进来的时候我差点就——你们还真当麒麟手里那把匕首是拿来削苹果的?”

“我当时知道不是,但他反正是信了。不过说实话,拿麒麟的宝贝匕首削出来的苹果还挺好吃的。”泊满不在乎地嬉皮笑脸道,见凤凰已是强忍着不发作,才换上正经些的面色。

“放轻松些,你们把他当成能吃人的猛兽了。”

“那本来就是头狼!”凤凰往里头瞟了一眼,“一头专为撕碎你而来的狼。”

“看看那双眼睛吧——他分明就是一只鹿。”泊说,“头次离开森林的鹿,看什么都新奇,就连见到猎人……都觉得新奇。”

他在落满尘泥的玻璃后窗上抹出一块勉强干净的地方,模模糊糊能看见那个银白色头发的男孩正仰卧在床上,乖巧地任由钢针在自己的脸上游走。

“你最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凤凰凑到他身边,也从那一方净处向里面望去,“他的出现,意味着那个人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说那个人已经死了,却又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泊说,“老头子才刚下葬,我早有预感,他肯定一直都在暗处注视着我们,随时等待回来的机会。”

他轻轻吹声口哨,黑泽条件反射般睁开眼望过来,又被麒麟按回床上。

“我等得太久了,凤凰。”

“看不出来你居然有这种期待。”

“其他人就算了,你也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

“我可以拱手相让的。像那样的生活,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一天也不想再过了,他如果想要就给他吧。”

“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

他把手指压在唇上,向凤凰弯了弯眼睛,灵活地钻回车内,看麒麟手中带着朱色墨汁的纹针在和他一般大的男孩眼尾印出弦月的形状。

“疼吗。”

“不算疼。”黑泽答道。比起他在山林间受过的那些伤痛,刺青的疼度只犹如蚊虫的叮扰。

泊在麒麟身边坐下,不再说话,拥挤的车内只剩下微弱持续的电机声低响着。男孩躺得笔直,呼吸平稳而匀净,只间或睁开眼,确认他还在旁边后才又重新闭上。

他向床边挪近些,轻轻地握住了黑泽的一只手。

那只手局促地僵硬着一动不动,泊轻轻用手指抚摸过去,少年骨架纤瘦,掌心却覆着一层不薄的茧。那是经年累日与木柴、溪石和动物毛皮打交道留下的痕迹。

显然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比扎进肌肤的针更叫男孩来得紧张,但他不再偷看了,只是紧紧闭着眼,用尽可能大的力气回握住泊的手。

于是他不知道,这个偶然搭了同一辆车的、永远笑脸相迎的少年在注视着他时,目光是如何的复杂且冷淡,同窗外倾泻下来的月色一样,一层光,一层影,斑驳而不带任何温度地投在他脸上。


【06】

半夜莫名醒来,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泊从床上翻起身,看麒麟在地毯上睡得规规矩矩,凤凰半个身子都在空中,只差一点就要从吊床里滚下来。

黑泽不见了。

他走过去扶住凤凰,拍了拍那张孩子气浓厚的脸。对方迷迷糊糊地翻个身。

“我们的客人呢?”

“好像出去了。”凤凰含混地回答,忽然睁眼警觉道:“他跑了?”

“跑是不会跑的,只是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怎么可以呢。”

泊松开他向车外走去,身后传来凤凰掉下来的一声闷响,正砸在麒麟身上。

“唉啊你这个混账,给我回来受死,白——”

一团衣服飞过去,正笼在他们两人头上,泊返身回来隔着布料敲了他们一人一记。

“要我说多少次?那孩子耳力很好,注意点。”

他恶作剧地顺手把那件罩着两个老友的外套袖子打了个结,留下他们一边咒骂一边胡乱摸索着挣扎,轻快地跳出门。

是难得的晴夜,他们停在城郊的林场附近,依稀还能听见远处夜枭的叫声。

泊爬上车顶,黑泽果然坐在那里,月亮落在他的眼瞳里,映出清晖一片。

“睡不着?”

黑泽移过眼神看他,摇摇头。泊也坐下来,自然而然地靠上去。

身边的男孩又僵硬起来,但这一次泊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却再没被躲开。他像一只乖顺的猫科动物,豹子或是美洲狮,利爪尖牙不见,轻轻伏上泊的膝头,任由那只手梳理自己的头发。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

“不去找你哥哥了?”

黑泽抬头看他,想想又低下去。

“还是不能告诉我?你是找他做什么去的。”泊收回手,向后撑在车厢顶上。

“我不是故意想隐瞒,” 黑泽急道,“很危险……是很危险的事情。我只是担心你知道之后也会……”

他的声音低下去。

“对不起……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泊凑到黑泽面前,握住他的下巴。

“可以哦。说过的吧,我喜欢你,所以就算你对我保有秘密,也是可以的。”

 “那,那……也是可以的吗?”

 “什么?”

银色头发的男孩微微张开口。

调动34块面部肌肉和112块姿势肌,也不过只能组成这个小小的动作而已,和其他所有肌肉能做出的动作一样不足为奇。什么也不懂,他当然什么也不懂。泊告诉他这是朋友间表示亲昵的方式,他便毫无怀疑地相信了。

为什么不呢?当唇与唇触碰,暖意腾起,心跳怦怦,从面颊烧到足尖,用最不思议的魔力,让他仿佛整个人都坠入那种辣嗓子的、被称作酒的液体。

泊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拉开一些,长出一口气。

 “可以了。”

他温和地又揉了一把黑泽的头发。“三天以后伤口痊愈,我就带你去找你哥哥吧。去找他,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那你呢?”

泊定定看着他。

“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送你到该到的地方,就差不多了。”

“可是我……”

“啊啊,看那边。今天还算有不少星星。”

泊已经转过身。黑泽顺着北方那颗星星看去,只一会儿视线又回到身旁。

他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像刚才泊靠在他身上一样。

“可是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后面的低不可闻。

那所谓原本属于他的,又当真是所企望的生活吗?


【07】 

 “我就是白泽。”

他终于抬起了头。 

隔着一面强化玻璃,他在光里,对面的人在影中,眉眼不分明。

“这不是我来了,也不肯开口吗。”

那人又向前走了一步。

于是他终于看清了,那是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甚至眼尾额间也纹着同样的赤色图案。只是他的还露着新鲜的伤口颜色,而对方的显然已是经年日久的朱红了。

“白泽。”他轻声道,数日没有进水的喉咙干涩着,那不是呼唤,更像是一种确认。

白泽笑起来,“为什么不叫我哥哥呢。”

那笑容隐约有些熟悉。

“如果让我来安排,我们绝不该像现在这样见面的。亲爱的弟弟,我们的相见不该是在囚室。”

穷奇曾向他讲过。

“狡猾,工于心计,擅长挑拨,花言巧语骗取信任……”

“他们把你看做敌人,但我不会。是谁让你来到这里的?他在哪里?”

“不要与他多言,不用听他讲话,你还记得该怎么对付狐狸吧?”

“是把你带走的那个人——那个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牺牲掉你整个人生的人。到头来你还在为他隐瞒些什么呢。”

“他原本该是被淘汰的那一个,孱弱无力,难成大器……可是那帮老东西正看中这一点,要利用他做傀儡,反而抛开你。”

“我们应该一起长大,一起留在这里,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过去的十几年里,没有一天我不是在……”

他动了动嘴唇。“父亲?”

“你该不会真以为那家伙才是你的父亲吧。他到底怎么欺骗你的?”

“血缘关系没有那么重要,小子。那个老头有无数血缘上的后代,你们只是其中唯一被挑选留下的——是我,带你逃出虎穴,又抚养你长大。我们相依为命,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和我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而那个人不过把你当作夺取权力的工具而已。昆仑的继承人必须要有血统,他只能借助你重建自己的势力。但他居然就这样……把你放回来了。”

“我不担心,孩子,我不担心你。我们只有彼此,在这深林间的十八年里。你不可能背叛我,因为那不是背叛我,而是背叛你自己。去吧,去清除现在唯一的那个障碍。没有了他,那些老家伙也只能承认你。”

“他以为我会因为担心你夺取自己的地位而与你刀剑相向。大错特错了不是吗?我非常开心,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他在哪?你们约在哪里汇合?”

他低声开口。

“你真的很开心吗。”

 “当然啦。”

“其实我也……很开心。”

白泽笑起来,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耳垂。他注意到那里戴着一枚黑色耳钉。

“没有把我当作敌人吗。” 

“没有哦。” 

“那为什么,” 他问,“你要隔着玻璃和我讲话呢。”

白泽停下了动作。

“小心周旋,伺机而动,要快,更要有耐心。”

“你分明就把我看做危险的敌人。” 他慢慢说,“你终究不信任我。” 

谁又足以信任呢。

“这会面地点是他们安排的。换做是我,一定不会这样做。” 

是谎言,他们都擅长谎言。

“我差点就以为,你是真的在等我回来的。” 

白泽注视着他,笑意消失在唇边。现在他们确实像在照镜了,他想起溪水里的倒影,暗黑绰约,却无比相似的那张脸。

“开门。” 

“少爷……” 

“开门。他需要我们的诚意。”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近,几乎近到出手就能将其折颈的距离。

但白泽停下了。只差一点,他禁不住想主动向前,只要再一点,他就可以折断那截露在黑发和白色丝质衬衫间的脖颈,这是他对父亲的承诺。

完成这个唯一的承诺,那个男人就该会给他自由。那么他就能回去,去找到那个人,那个……

“你见过这个东西吧。”

他抬起眼,像只银色翎羽的箭离弦。逼近只在瞬间完成,他轻而易举扼住了白泽的喉咙。

和穷奇说的一样,孱弱而毫无反抗之力。手掌贴合的皮肤之下传来血管跃动的节奏,仍然不急不缓,被抓住的人甚至重新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你做了什么?”

“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那是泊的耳坠。


【08】

泊带他到那处关口附近又给他扣上一顶帽子时,黑泽并没有想太多。

“一会儿我们就从这边进城。对了,渴不渴,买些饮料来喝吧。” 

“我去就好了。” 黑泽说。

“想再试试自动售货机吗?” 泊咯咯笑起来,摸出硬币递给他。“去吧。”

他走出几步回头看,泊靠在房车车厢上,挥了挥手,又说了些什么,街边嘈杂,他没法听清。

直到被带回昆仑,他都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他正从自动售货机里往外拿纯净水和啤酒。纯净水是麒麟的。刚取出三罐啤酒,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少爷?” 

黑泽茫然地起身,身后体型魁梧的男子摘下他的帽子。

“这次您离家出走的时间也太长了,他们很生气。” 

他抱着饮料后退一步。

“您还染了头发?走吧,是时候回去……” 

他闪过向自己抓来的手,抱着易拉罐向回跑去。身后吵嚷四起,他听见无数追赶的脚步,纷沓乱散,像大雨将至前压在山脊上滚滚的雷声,要把天地全数吞没。

但房车不见了。它本该等在那里的。

他把罐子砸在了第一个扑来的人头上, 扭断了第二第三个人的胳膊,第四个人被摔在旁边的车头上,他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半小时后他们终于把他围在了中间,确实像围猎一只仓皇失措的鹿。

被扭着手臂把按在地上的时候他还在努力地寻找,可从尘土和林立的腿足看出去,要找寻的那个人,哪里都不见了。


【09】

“他抛下你跑掉了哦。”

“你认识他。”

“哈哈。”

“他在哪里。”

“这个就无可奉告了,亲爱的弟弟。”

他加大手上的力气,看那张白皙清秀的脸浮上一层缺氧的粉红,从扭曲的面容里勉强挤出话来。

“……他答应帮你做到的都做了,不是吗?再找到他……做什么?”

黑泽松开一点手。

没说完的话,如果那时固执地讲出来,他会留下吗。

“你的愿望不就是回到这里?不管是与谁合作,穷奇或者我,都与他没关系了。”

“可是我……”

十八年,色彩寡淡,日复一日,他不曾有自己的梦,那个男人为他制定好了一切。作为杀人机器被抚育而成的少年,当终于借了某个人得以接触这世间的声色犬马乱花浅草,才知生命所贵何处,也才知所愿为何。

“可是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还能有机会向他说出这句话吗。

“不想死的话……”

“杀了我,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白泽握住他的手腕。

“我没有说谎。我一直盼着你回来,回来将我从这里换出去。”

他发现那双眼眸是琥珀色的。

“你以为只有这个房间是牢房?当然不是的,我的整个人生都是囚笼。

“你当真以为我有更好的人生吗?

“试管婴儿,基因改造……我们是最成功的一对双生子,其他都被销毁了。他年事已高,想要最优秀的后裔,这是我们被制造的缘由。我用了十年依然没有找到母亲是谁。

“但真是不幸,那时他手下分作两派,穷奇战败溃逃,谁能想到他最后带走了你。

“老头子那时候就气得中了风,只断断续续清醒,实权早就落到底下那些人手里。我?你当然能想象出这时我是什么样。

“像我的名字一样的那种瑞兽。被豢养,被展示,谁又关心被作为象征的吉祥之物在想什么呢。

“你被当做杀人的剑培养,而我是被做着仅供操控的傀儡。不被允许学习任何体术,不被允许去任何监视外的地方……没有一天我不在想着逃走,而这一次原本就要成功了。”

从白泽的手心传来熟悉的温度,他恍惚起来。

“想方设法把你送到他们面前,趁着关防松懈好不容易跑出城,最后却又跑回来……那两个家伙差点直接开窗把我从车上扔下去。

“因为实在不愿想着你会露出那种表情……那种表情,我在自己脸上看见的够多了。”

“你不愿意说句话吗?”白泽问,“我知道你并非什么都不懂。你聪明得很,只是不太开窍——就这样抓着我出去吧,但愿你是个好演员。”

【10】

他是被一阵欢呼吵醒的,廉价烟味大概也有几分功劳。他睡眼惺忪地从后厢探出头去,看见白泽和凤凰正笑得滚作一团,麒麟从后视镜里投来无奈的目光。

“你醒了?”白泽抓起一罐酒抛来,“第一天清晨,感觉怎么样。”

“后来……怎么样了。”

白泽歪过头。

“我不关心,也没有关心过。总之暂时是没有追过来。留下他们自行解决吧。”

他仍然觉得那像一场梦。

穷奇的旧部来得很快,在他按约定放出信号之后。厮杀开始时他曾远远看见一眼那个男人。穷奇一定也看见了他,向这边大声吼叫着什么。直到那时候他依然是以挟持的姿势拖着白泽前行的。远远地,他想起在那些白雪皑皑的冬夜,坐在火炉边这个男人也曾给他讲过故事。

“他在叫你杀了我。”白泽说,“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你要杀了我吗。”

房车在那时撞进来,落在地上像是还弹起来一下,车尾甩出一百八十度的弧线,连带着车门口凤凰一叠声的快快快快快滑过他们面前。

“现在没时间给你考虑了,愿意或者不愿意——走吧。”

没人顾得上追赶他们,分散战力等于自寻死路,白泽拉着他刚跳上车,麒麟突如其来的加速让他们一直翻滚到厢尾。

凤凰的咒骂声里,白泽正好压在他身上,费力甩了甩头发,笑道:“真巧,第一次见面是不是也是这样。”

“那时候你不叫这个名字。”他说。

“你总不会因为这个记恨我吧?”

当然不会。他想,打开白泽抛来的酒,在获得自由的第一个清晨,在世界上他第一个认真爱过的人身旁,他们曾相拥着来到这世上,也相拥着要去更远的地方。

“你知道吗,”白泽贴过他的耳边,因为微醺而烧得滚烫的手握住他的。“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往后的每一天都是末路。但是一起走吧。”

微风习习,晨曦吻过银色额发间的赤色刺青,窗外麦田与行道树交织成暖黄与墨绿的光块,他闭上眼轻声答道。

“好。”

-END-

 

 

评论(14)
热度(46)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眠风 | Powered by LOFTER